1915年十月的清晨，王大寶又一次回來了，他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將自己帶來的那些過冬的衣物安排王管家分發下去。他這一次帶來的足足有將近一千套，其中三百套是準備就放在自家這邊，給家中的下人，廠裏的員工還有福利院的人使用的，其他的有心想賣出去，可是想想這數量，似乎為了這麽點東西開個鋪子實在是有些不劃算，索性就先一並放著，等積攢的多了，在放出去，反正離著冬天還有一些時間，最起碼夠他走上幾趟運貨了。

王管家頭一次拿到王大寶遞給他的作為樣品的一整套東西，真個人就高興的樂顛顛的，嘴巴都咧著還滋滋作響，忍不住稱讚道：

“老爺，這全天下的東家裏，您絕對是這個。”

說話間將大拇指也熟了起來，

“這被子厚實的，要多少棉花啊，誰家給弄得這麽好的，還有這大衣裳，和以前那些老爺們的大氅似的，又厚又長，要是改改，都能直接做棉被使喚了，還有這鞋子，真皮的，如今可真不多見這麽好的貨色，就是有也沒誰給下人穿，這帽子也好的很，這麽厚實，還有皮子。”

那些厚厚的，帶著棉花，看著就是大冬天過冬用的東西，王管家衣衣都翻了一遍，檢查了一下厚實程度，最後又把手伸到了那些結實的作訓服上，

“這布料真好，又厚實又平滑，這樣好的布，穿上了還不得把那些小子們給美死了，真是命好啊，遇上了您這樣的老爺，東家，可算是享福了。”

看看，這就是時代的差異，那邊沒人要的東西，到了這邊，居然都要美死了，王大寶聽著都想要笑，轉頭忍不住吩咐了幾句。

“這衣裳尺寸什麽的，不一定都合適，特別是那邊的孩子們，你趕緊的，找些會手藝的，把孩子的衣裳先改出來，大人還能混上幾日，那些孩子一個個都單薄的很，雖說屋子裏也算是緩和，能燒點煤球，可畢竟人不可能不出屋子不是，先緊著孩子們的，你們的就一人發上一套，各家自己折騰，對了，還有那些廠裏的，也一人發上一件大衣，一套衣裳，被子先放著，這個不緊著給，帶著這些鞋子，帽子，都放著，我在找人弄點回來，到時候咱們放鋪子裏賣去，也能掙錢，賣的便宜些，恩，這樣，廠子裏的工人給個九折，算是員工福利，這樣咱們也少點成本，還得人念好。”

他這一說，那邊王管家也一個勁的點頭。

“可不是，就該這樣，東家給他們發衣裳就已經很好了，誰家遇上這樣的好事兒能不以為天上掉餡餅啊，不說是這城裏，就是周邊十來個城裏都找不到這樣好的東家，要是多了，還容易成仇，不是這些苦哈哈起了貪心，不知足，就是其他的東家看著記恨咱們。再一個，畢竟不是咱們這宅子裏的下人，那都是自己人，是要跟著老爺您幾十年相依為命的，他們可是掙工錢的，就該有點低一點好處的檔次，不然咱們這宅子裏的人怎麽想？不然老人怎麽說生米恩鬥米仇呢，老話總不會是錯的。”

難得看到王管家跟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讚同自己的話，王大寶也跟著笑了起來，穩穩的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指著那些衣裳又說道：

“知道你心裏有數，這事兒就全脫給你了，找什麽人我不管，只是一點，百來個孩子，月底前一人一套衣裳，一件大衣，一頂帽子，這是都要置辦齊備的，鞋子這裏頭實在是沒有小的了，你另外想法子給置辦上，另外那些孩子一人一條被子，就這麽分，對了那些福利院的大人，也一人一套，和你們這些一樣。帶上鞋子，帶那麽多孩子也不容易。”

他這次帶來衣服之類的東西的時候就有過考量，這個時代的人普遍身高不足，身材幹瘦，畢竟這時候還是營養不良的人多一些，所以帶來的衣服什麽的，多半也都是一些小尺碼，現代的小尺碼到這裏倒是能算的上是均碼的樣子了，就是鞋子也多半都是選了小的，這樣一來，即使是女人，也能有幾個穿的上，即便是穿不上的，想必賣出去，換點錢，重新做上一雙也足夠了，如此一來，自然不用擔心什麽分配不均的問題，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可是大問題。

王管家聽到自家老爺這麽吩咐也跟著不住的點頭，心下對於老爺對自己的信任那是相當的滿意。別說你看不出來，或者想不到，這請人改衣服什麽的，那可是涉及到不少的銀錢的，工錢啊，損耗啊，或許一件兩件的看著沒什麽，可是上了白件，那也是個不小的數字了，即便王管家手腳再幹凈，再清廉，只怕最起碼這家裏孩子多上一雙鞋，被子再增加上一床那是妥妥的。

再加上這個活計做起來多半都是女人的事兒，這個時代女人可沒什麽工作可以找，有這麽一個掙錢的活計，有多少人想求個活計，掙點錢？這想要掙錢，能不交好王管家？如此一來，又有好處，又有名聲，這活計能說不大，不好？

王大寶不是想不到這個問題，而是他更加清楚，水至清則無魚，王管家往日裏做事兒很是勤快，也算的上忠心耿耿，這樣的好管家，讓他沾上一點不算多，還算是合理的好處，他自然也沒有放在心上，只要這家中銀錢之類的，這老家夥不伸手，做事兒有規矩，王大寶就沒打算多管，甚至還多給幾分信任，畢竟這樣的活計太瑣碎，他實在是沒心思折騰，不想自己耳根子被鬧得不清凈，二來這樣一個知道分寸的管家那是真不好找啊。

不出王大寶的所料，這東西剛出了他的屋子，這院子裏就一陣陣的歡呼聲，那些在家中的下人們那個歡喜啊，原本這一年發上兩套衣裳就已經很讓人滿意了，不想這老爺居然連著棉被鞋子帽子這樣的東西都給準備齊全了，還是這樣好的東西，他們能不興奮？

再有王管家說的那什麽改衣服的活計，這更是讓這些人都迅速的行動了起來，都不用王管家招呼的，這些人自有一些親戚之流，或者是交好的人家，就住在不遠的地方。有這樣的掙錢活計，這些人自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們，想著拉扯一把身邊的人，這都是人之常情。雖然沒改一件，銀錢也不多，可是積少成多，在這樣掙錢不容易的時候，能給家中掙點糧食都是大好事兒啊。

是的，王管家這個老摳，楞是沒準備往外拿錢，而是直接給糧食，誰讓王大寶為了自己吃飯什麽的，弄來了足足兩千多斤的大米，一千多斤的面粉呢。就這個數字，在這裏，都能比得上一些小糧食商戶人家的庫存了，足夠這大宅子和福利院的人足足吃上一年的分量，更不用說這些都是好米，好面粉，拿到外頭要是換成粗糧陳米，能直接翻上一倍，絕對是最佳囤積的貨色。

有著這個打底，王管家一向是底氣十足的，很多數額小的工錢什麽的，他都喜歡直接用這個來支付，也很是能得到別人的認可，就是給他們家掏糞的老馬頭，都不止一次的表示，用這個支付工錢，比給錢更實在，不用擔心糧價起覆了，最重要的是，每一次拿了還能直接去糧食鋪子還上兩倍的粗糧，讓他每次結錢都樂呵呵的。就是糧食鋪子都對王管家的這一舉措很是支持，不為別的，就為了這好米，好面粉，能讓糧食鋪子的人也掙上一筆小錢，這就足夠了。

這一次也是這樣，直接改一件衣裳就給一斤大米的工錢一出去，不說那些關系戶了，就是隔壁人家，附近小商鋪的婦人都忍不住過來接活，一人拿上三五件的，手腳快的，一天就能弄好，這換成粗糧就是一家人兩三天的口糧，誰不喜歡，這樣的熱情下，足足有二十多個人來接活，不過是五天，這事兒就全搞定了，這速度，這效率真不是一般的快，所以啊，這勞動人民對糧食的熱情真的是占據所有物品之上的。

不管王管家最初用糧食結算工錢是個什麽心思，在王大寶看來這絕對是個很不錯的現象，因為雖然這只是小的不能在小的事兒，可是從某種角度來說，王管家在做的事兒，其實和王大寶是一樣的，那就是在不斷的，不讓人差距的，增加這周邊人家的糧食儲備量，讓這邊上的人在這半年的時間裏，已經慢慢的從吃不飽到了能經常吃飽飯，生活發生了一定的轉變，而且是往著越來越好的放向轉變。

五天確實是很快了，最起碼那些孩子們在看到福利院裏那些先生，嬸子們穿上新衣服不過是過了兩三天，就能拿到屬於自己的一套，那時候的興奮，高興，滿足，是絕對的真實的，並沒有因為這衣裳因為修改還晚了幾日就焦急。

他們從先生得到新的衣服的時候，就一人得到了一床厚被子，還被告知，會有新的衣服，甚至是大衣，帽子那一天開始，就殷殷期盼著，早一日能拿到手，只是他們也知道，自己這裏孩子多，修改起來也需要時間，更不用說這衣裳什麽的，總不能一部分發，一部分不發，所以必定是等到所有人的都改好了才能拿來，所以都一個個暗地裏忍不住猜測，想著這是要幾天才能得到，可不想才過了三天，這些孩子的居然都拿來了，真是讓他們喜出望外。

其實這也是王管家處理的好，在第一時間，就把給福利院的東西先壓了幾日，等著做出了好些才開始發，免得讓孩子們心裏不舒服。只是他也算錯了一些，比如他原本想著這衣裳什麽的，三天就能好，先發下去，後兩天是大衣，不想他忘了，這福利院小孩子太多了，這一身大人的衣裳改小，其實還不如重新做一套來的快，這才耽擱的時間長了些，後來還是讓宅子裏的下人們都幫著上手改容易些的大衣，這才忙乎了過來。

那邊廠子裏的工人也高興啊，他們是從來沒有遇上過這樣的東家，居然還發冬衣的，這衣裳他們別的看不出來，不知道是什麽料子，可是好壞總是知道的，厚實，耐磨，光是這兩點就足夠他們喜歡了，這個時候的人都講究實在，什麽漂亮華麗都不及這耐磨損好，不說別的這衣裳以後穿著破舊了，改一改，將好的地方湊在一處，怎麽也能改出一身小的來，再不濟還能拼接成被褥什麽的，多好用。

王管家這一次也高興的很，因為有近百套是給孩子們弄得，裁剪下來的多餘的面料，棉花什麽的真心不少，他用這些東西讓人緊著湊了湊，居然直接湊出了百來雙的棉鞋出來，這可好，那些孩子們的鞋子是一點都不用花錢另外去買了，全從這裏出來了，除了給一些米糧當工錢，那是一個大子都沒有用啊，勤儉節約的他自己都嘚瑟了。

你說他自己的好處？看看他們一家子人多出來的每人一雙鞋子，家裏多出來的兩床厚被褥，這就是他的好處，他從來都是有分寸的人呢，若是這一次多出來的東西少，說不得他還真的全自己收著了，可是傻子都知道這大人和孩子的身量差多少的好不，他可不敢想，要是讓老爺知道自己這麽貪，還能不能有管家這麽一個有前途的工作做了，所以啊，他最後還是當了一次清廉如水的好管家。

除了這些，還有好些好處，比如王大寶帶來的東西，雖然沒有運到鋪子上賣，可是卻已經賣出去了大半，誰來買？除了那些已經看到這些衣裳好壞，對這東家很有信心，還能得到打折優惠的工廠員工以外，就是那些幫著做活的女人的家裏了，她們改衣服不可能就在這大宅子，必定是拿回家去改的，自然家人也看到了這些好東西，又因為改衣服需要拆開，自然也看到了這裏頭的棉花有多好，多厚實，哪有不心動的？

即使家中經濟狀況不是很好，可是買上一身大衣，給出門做活的當家男人穿，買上一床被褥，分拆了，將家裏的就被子勻一勻，改成兩床還是可以的。甚至那耐磨損的作訓服，他們看著也是又精神，又結實，一個個都眼紅。聽到王管家說起東家給出的價格，哪有不想買的。哪怕是沒錢，也有商量著是不是賒上一件，或者和王管家商量一下，這收番薯的時候去做短工，用這個來抵衣服錢的。

王大寶這東西運過來本來就沒有準備怎麽掙錢，連價錢開的，也和外頭的冬衣什麽的，是差不多的價格，為的不就是讓周邊的人受益嘛。如今自然是肯的，如此一來，王大寶善人的名聲倒是越發的響亮了，誰也不是傻子，瞎子，自然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這王老爺給出這麽低的價格，在他們算來，那是怎麽算都沒有掙錢，甚至是賠錢的，這能賣給他們，他們都覺得這是受了人家王老爺的恩情了，一個個都忍不住想著，到了冬日收番薯的時候，那是一定要用心好好幹的，不能讓人家虧了。

而這個時候，另一邊王大寶的佃戶們也已經開始了期待，他們不能不期待啊，前幾日，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餓了，不管不顧的去了地頭，就想挖點東西吃，這一挖，可不就是看到了這地底下那些番薯的樣子了嘛。

如今離著能收成可還有一個多月呢，可是這地底下的番薯卻已經有了往日收獲時候的大小了，更不用說這每一串根莖上的果子的數量了，比以往也多了好些，都是種地的老手，看到這些番薯的樣子，立馬就能大概的估算出產量來，即使是後面長得慢一些，他們掐算了一下，也大概能有千斤的產量，這可比什麽都讓他們歡喜，想想往年可憐兮兮的，每一畝不過是三百斤上下的糧食，再看看這番薯，即使這番薯不過是米糧的一半價格，他們感覺也像是一下子整個人飄到了天上

。

雖然也有人說，這量上去了，或許這價格還能再下降，可是在下降能降到米糧的五分之一不成？就是是五分之一，只要這產量稍稍上去一點半點的，也絕對比種米糧劃算。

最重要的是，這些東西好歹量大，到時候家裏就不用缺糧食了，如今經過了王大寶那個番薯加工廠的努力，這附近誰不知道，這些番薯其實能做成很多吃的，除了以往的烤著吃，燉粥吃，還能弄成粉，煎餅子，做窩窩，做粉條，如此一來，自然不用擔心吃著酸了腸胃。

王大寶如今名下的土地足足有四百畝，這些佃戶們也選出了一個莊頭來，是這些老農夫中的最有威信的一個，眾人在預估到了這產量的時候，就特意請了他來了大宅子，和王大寶說了一下，原本還想著看看這東家歡喜的樣子，可不想東家卻一點都沒有驚喜，當時王大寶是這麽說的：

“你們啊，這是心小了，只敢往小裏想，如今也快收獲了，我也不瞞你們，這番薯就我所知，兩千斤那都算是少的，是這水土不良的結果了，若是弄得好了，三千斤也是有的，所以，如今你們要擔心的不是產量，而是該想著怎麽保護好這些糧食，別讓人偷了去，要知道少了，那明年你們種子就少了，最要緊的是，這產量一出來，這些番薯十有*會有人盯上，想要來當成種糧買了去，那可比一般的賣糧價格高，損失了可都是你們自己的銀錢。”

他不說還好，一說，那莊頭臉色都變了，都顧不得這是自己的東家家裏，立馬站起來就想走，生怕自己不在家，那些大嘴巴的把這事兒說出去，那從此自家還能安生？每天都別想睡覺了，光顧著抓小偷吧。

好在王大寶對於這樣的情況那是早有預料的，已經給他們出好了主意，這主意其實也算是簡單，那就是盡量的透明化，直接和人說清楚，這是外頭的新品種種子，今年還不知道產量到底如何，總要徹底收成了才能有個確切的數字，這樣的說法，想必就是那些惦記這糧種的人都想知道，有了這麽個念頭，他們就會緩一緩手腳，讓這些農夫們有時間緩一緩這事兒。

在一個就是傳出話去，就說，王大寶在除了稅收之後，只收剩下的五成番薯，其他的，將近總數的三成都是屬於這些農夫的，到時候，要是收成真的好，那麽他們肯定會留下不少的番薯做種子，其他的也不舍得吃，必定是當成種糧賣出去額。不會留著。

只要能有光明正大的買得到的途徑，又有多少人想要當個小偷？在一個番薯即使是種糧，又能高到哪裏去？根本用不到多少錢，在這樣的情況下，那些家大業大的自然是不會在做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了，說一句不好聽的，這花銷估計還沒有他們請個人去偷的花紅多呢，自然也就大家都消停了。

這些人會想著偷，說白了，只不過是下意識的以為，這有了這樣攬錢的好種子，王大寶必定會藏著掖著，不讓人得到罷了，可誰能想到人家王大寶覺悟高，就沒有藏著的想法呢，他是巴不得這片土地上高產的東西多些，再多些呢。

如此一來，有了這麽一個風聲，知道王大寶是準備將這些高產的種苗都賣出來，和大家共同致富的情況下，其實這些有心改種番薯的人，那都是或多或少都欠了王大寶一個人情的。

作為一個人情社會，王大寶這一手，不但是不會引來別人的妒忌，敵視，反過來，還讓他更加容易的融入了當地的富豪圈子裏，不對，或者說是地主圈子裏了。

果然，這消息傳出去沒有多久，這王大寶的莊子不但沒有什麽小偷，反過來還來了不少的壯丁在附近晃悠，幫著驅趕些閑人，有些是過來問這種子情況的，有些直咧咧的就過來說是保護莊稼的，這些人共同的目標就是，想要第一個知道這產量，好確定他們是不是也跟著買種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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